“……幸亏你…”梁易文说着,坐了起来,他单手摇下了车窗,一瞬间大风鼓进车厢,掀得梁易文眯起了眼,风吹乱他的发,吹红他的鼻尖。他苍白晦涩的像这个冰冷、残忍、毫无生命力的季节。
“……幸亏你没给他。”说完便张手一扬,梁易武大呼一声“诶!”去捉他,却没能阻止梁易文把那一沓东西,都毫不留情地摔出了车。
信像断线的风筝似得,呼啦一下就扬进了风。
“你……!”梁易武都来不及发脾气,赶忙对着司机大喊“停车!”
幸亏你没给他。
幸亏你把我这颗愚蠢、狂热、痴傻的真心藏进暗处。
我便还能从这盲目、尴尬、讨嫌、无疾而终的自作多情里,保有最后那点尊严。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路边,梁易武立刻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那日记本本身就遭过战火洗礼,硬壳边破破烂烂,凭着几根被染成灰色、磨得散了脚的线缝在一起,这一摔便实实在在地砸在地上摔断了线,擦着地飞出去,洒出来无数内页,那信也被山林间呼啸的风吹卷起,吹散了一地。梁易武一页页地追着跑,漫地捡着这些绝望的见证,那司机遇到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得也跑下来,帮忙也去和风做恼人的争抢。
梁易武从旁边的树上跳着捉下第三封信,散了架的日记本里夹着厚厚一踏毫无逻辑的纸,沾着土灰,有几页甚至还沾着他不得不去踩住才能让它们停下的鞋印。他累得在晨冬里甚至出了汗,再一转头,却看到梁易文也下车了。他就站在那儿,站在车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梁易武捏着这沓东西,气喘吁吁地往回走,每走近一步就能感觉到梁易文的一分抵抗。最终他靠近了,梁易文看着他,似乎觉得他可笑。
“为什么要捡,”梁易文站在那儿,看他,“这些都没有用了。”
梁易武伸出手,“你该去……”‘交给他’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梁易文忽的伸手,一把飞速地抽出梁易武手上的那沓纸——哗啦又摔进了风里,一瞬间才集起来不到来两分钟的东西再一次、又一次、惩戒似得散了一地。
“梁易文!”梁易武惊了几秒,下一秒便发了怒,“你什么意思?!”
“说了去云南,就去云南,”梁易文抬着下巴,他哥哥也就是这几个月才发现,梁易文的那股子纨绔劲儿和那些流窜在豪绅血统里傲慢无礼的阎罗王们不相上下,“梁易武……”他弟弟竟然叫了他的全名。
“……你总是要插手别人的事。”
梁易武听得明白。他父亲要娶小妈,他不肯,把小姨娘的行李从家门口扔出去,大有让他爹在儿子和老婆之间做一选择的意思。那时梁易文就总说他,人各有命,不要干涉父亲的生活。
现在总算是管到他头上了。
司机在二人脚边手忙脚乱地捡那些纸,两位少爷忽得在路中央对峙了起来,凌晨5点的山路,若不是黎明施舍点阴郁的光,这寒风呼啸的山林间,此情此景怕是谁都难以放下任何心结。
“所以我是要帮你!我先前犯了错,我道歉!”梁易武压着他的情绪,他自己也明白,“你要喜欢谁、要做什么,随你去!我压下信,是怕你往后因为这事——这世人难以理解的情事,平白无故受人责难!可时至今日,我做你哥哥,还管什么世人怎想!”
“大可不必!”梁易文高声压下他,仰着头,他本就做完手术没多久,山间萧蔌寒冷,他只在风里站了这么一会儿,嗓子便哑了,“这事本就是错,便都扔了!我们这就返回火车站,”他打开车门,低着头便要进车,“去火车站,尽早去了云南……”
而梁易武一把拉住了他,他哥哥很是不喜欢他这逃避的模样,“就你这样,去云南休养有用?”梁易武把他扯近了,逼着梁易文看他的眼睛,“你醉生梦死,睁着这双瞎了的眼睛——看我的时候连焦都不聚,你要这样活吗?要这样活一辈子?”梁易武大声数落着他,“你肯去战场上,却连这点与他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怎么没有!”梁易文想挣脱他,终在这一刻有了点活人的模样,可他看着梁易武,却是眼也不眨地敲自己心口,“我敢上战场,我敢不要这条命!我今日死还是明日死……我都不在乎!可我十多年自作多情,枉我多在乎他他也半点情谊不曾给我……”
梁易武却打断了他,“你连自己都不在乎,还凭什么说你在乎他?男子汉为了这点私情,全然自我放弃,到现在连重新面对、振作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如一滩烂泥、自我作践!”
“你什么都不知道!”梁易文拼力挣开梁易武的手,摇着头,红着眼眶,却狠戾着眼神,“……你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旁人,哪有资格这样说我!”
“那就让那局内人说!”他拽住梁易文往车里赛,“司机,往承德去!就去问那程敬桥,让他看看你怎么糟蹋自己,让他看着你溺死在酒精里!”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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