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卑职冒犯。”摆明了还是不信。也难怪,八旬垂垂老矣之身,如何经得起些微磕碰,这些人究竟是怕担渎职冒犯罪责的。
“都拿伞来,替哀家遮着些,哀家要到前面看看。”
“是!”禁卫首领也乖觉,差三人跑去库房抱了大卷油布来,几十人分列站道两旁高举布沿,不语不动银甲石面,颇有些似神道翁仲。伸出二十丈有多,都可看到所对皇城之门牢牢合住,军士来回不耐走动。
须臾,门开。一辆马车辚辚而来,马瘦人耷,所披蓑衣被雨浇得不成样子。“慢了。”朱语在耳边低声道。
“小人叩见太后殿下,太后殿下万寿无疆。叩见英王妃殿下。小人已将菜缸全部取出,请太后殿下过目。”牵马人快步上前,在油布前沿跪下叩头道。
我实在不惯旁人说祝祷之语,即便明知那人为朱询部属假扮,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面上工夫。已知死期,何来万寿?侧身问道:“你且抬头。枢央,此人可是你府中从人?”
“是,皇祖母。孙儿特命府中牢靠的人送来,以全祖母大善之心。”朱语应和道。
“赏。你回去吧。”
“小人叩谢殿下赏赐。”我瞧向朱语,朱语从袖中拿出只钱袋,取银递道:“拿着吧。”本日祖母丧事,她素衣素发,实无多余首饰可作赏物;我因晓得她有带银钱随身,才由她代为处理。
“小人叩谢英王妃殿下。”那人跌跌撞撞已是跑得远了,恰如其分地展现了一个从未进过皇宫的下人的身份——朱语精挑细选,我也不可粗心大意。
“你们,替哀家送往长凤宫。”朱语打伞,我上前打开车厢门瞧了瞧,抬颌道。
“是。”不用我说,在场的人也该闻到浓郁且别扭的腌菜味儿了。我让到一边,任禁卫牵马先行,想到两个时辰前同光熙帝说的一番话来。
“唉,景贞妹妹突然崩逝,让哀家这个做姐姐的实在伤心。哀家与松妹妹情同姐妹,今日在松妹妹灵前,哀家已经默默发誓,要茹素替妹妹祈福,妹妹想也是听到了。哀家因想到去岁在朱询府上埋了几坛子腌菜,春日吃来最是爽滑可口,不如带进宫来?”每逢丧事,门禁出入盘查甚严,唯有我才能开口求个方便。
“景圣母后如此关怀母后,母后之灵有知,也当大慰……母后身体可使得?呵……儿臣这就命人去搬。”光熙帝道,倚在隐囊上喝茶,倦意浓重,哈欠连天。
“不必劳师动众,哀家只是求个进宫准儿,一人送来足矣。”我道。
“但凭母后做主……”光熙帝已是困得抗不住,随意一扬手,“朕岂有不允……呵……阿召,你去传……”
“谨遵圣谕。”服侍光熙帝的召总管领谕道。
“哀家也不打扰了,皇儿好好休息。”
“儿臣,领会得……恭送……”
召总管按我吩咐,命人去打通守卫不提。我估了估时候,与朱语等到午后久雨重时,才亲去接车,表些姐妹祖孙浓情深意之态。又进青霄门,我令人牵马去长凤宫侧的柴院,将所有陶缸搬进矮房候着,才慢悠悠捶着腿,唤来乘舆代步,以示力不能支、心意已到。
回转长凤宫,时逢未时末,女尚书禀午膳早备,是否要上菜。我道:“传。”
朱语在旁接道:“皇祖母要的腌菜坛子应该已经到了,皇祖母可要亲去验验?”
“你替哀家看不成么,小枢央?”我扑她一句。
“哎呀皇祖母……孙儿怕是经不住,要倒了哟。”朱语苦笑,捂脸做昏厥状。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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