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笑,又说,二位爱卿今日有口福,朕已命人捞几尾鲜鱼,两只大鳖上来佐餐。爱卿们稍后,随朕去浮香亭赏梅听曲,午膳就摆在迎翠殿好了。
二人都说遵旨。在整个的行程计划中,我都一直努力绕着“平台”走,就怕大叔想起不愉快的事来。
可纵然,眼前已是一片暗香浮动的红白花海,恍如仙境时,待我留心看袁大叔,却见他虽然伫立在一株老梅前,人却没留神观花,而是远远望着,太液池西岸,平台那个该死的方向。
他是在那得到原版崇祯的所谓,赏识。也是在那,被剥服拖走下狱。现在,督师又在回忆什么吗?
我有些难过,乘钱谦益专心作画的机会,走到大叔身边,低低唤他。
他转头,看我的神色,立即了然。含笑道,陛下,臣无事,陛下明年,不妨将午膳摆在平台?那处本就是臣初蒙隆恩之地,而且台下道路宽平,可以双双骑行。
这是暗示,明年还会和我来“马背上约会西苑”吗?我高兴,用力点头,又说,爱卿,明年朕打算,在平台校阅京军,随后,就一起去西山打猎,好不好?
他说好。然后伸手,抚了抚梅树的虬枝,斟酌着对我道,陛下,方才臣望着平台方向,只是因为忽然记起,陛下登基之初,于平台召见微臣时,臣在殿外候旨,胸中盘庚万千意气,那时,遥隔水面,也远远望见了此片梅林,真可谓,如霞似锦,灿烂万千。
我嗯了声,说,爱卿若想远观,咱们这就可以坐御舟往平台去,爱卿看看,今年是不是比那年的更好?
他笑道,如今陛下待臣……臣望着这林子,自然是人间极盛了。
极盛?盛极?盛极后面通常跟着必衰。
我马上断然补充说,爱卿,这回的梅林,是永远也不会衰落的盛极。爱卿若是不信,等这梅花谢了,朕还可以让宫人用丝绸锦缎,裁剪出朵朵梅花来,永远绑在枝头,以作凭证。
这隋炀帝一般的想法,唬得督师连连摆手说,臣相信陛下。陛下不可胡来。
如此,局面才总算扭转,由我安抚督师,变成了督师也来安抚崇祯。他还临时决定,也亲自画一副梅景呈给我,让“盛极”之意,在笔下永远绽放。
这般才好,这般才好,我一边看着他挽袖挥毫,一边又惊喜又心疼地想,督师方才,恐怕没把话说完。
他志得意满时,远眺梅林自然是灿烂万千。可是,被拖下狱之日呢?
……我的督师,原本此生,见到的最后美丽亮色,也是这片梅林。
我眨眨眼,努力盯着督师的笔画,眼见殷红淋漓,满腔傲骨,怔怔望着,鼻子一酸,差点又淌下泪来。
我承认,可能我有强迫症。只要任何事务,触发我联想到督师以前受的苦楚,我便会抓狂,非要补偿了再补偿不可。我觉得这个世上任何好东西,都应当属于袁督师。
甚至,在用膳时,我也不管是不是还有个姓钱的在,直接把自己面前,那只大清炖鳖的裙边和鳖卵额外盛出来,让贴心公公端给督师。
他微微一笑,谢恩,一口一口地当即享用,让皇帝安心。
这顿饭,钱谦益遵循礼节,皇帝我动一筷子,他才动一筷子。而袁大叔则吃得酣畅痛快,毫不拘束,足足消受了好几碗鳖汤,见他热腾腾吃得满面红光,我才略略高兴起来。
用膳完毕,亭外用镇纸压着的两幅作品,颜料也干了。我便踱步过去,作欣赏状督师的画,一定要挂乾清宫。
当然,我没忘记要他们俩切磋交际的目的,指着督师笔下的红梅对钱谦益道,钱爱卿,你字画造诣颇深,评判一番如何?
他口称惶恐,略扫了一眼那画,继续低头说臣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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