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皓靠着椅背,小鸳鸯坐在他膝头上舔毛。他静静地扭头看着枯叶皱着眉头的侧脸,他的鼻头尖尖的,眉毛细长,额头平直。现在可以看见他的整个右脸,有些苍白瘦削,但也显出几分清瘦风流。只是一配上他蹙起的眉头,整个脸就阴郁了好几分。
如果把这半张脸拓印,翻过来,拼接,他的整张脸应该还是比较清俊的。只可惜,左脸毁掉了——那样的疤痕展皓认识,是烧伤,而且并不轻。
今早上看见,他烧伤的边缘似乎还有刺青……那会是什么图案呢?
想着,展皓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展皓记得,他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在广州府见过异疆女人的色情舞蹈。那鬼女一头金发,眼珠子青绿。明明是以露肉为噱头的舞蹈,在座的也都是尝惯荤腥的人,可她到最后都没有脱掉那件小得可怜的裹胸和纱裙。
——却偏偏撩拨得那些已经逛遍中原妓馆的富商欲罢不能。
有时候,越是遮掩,人们就越想一探究竟,现在展皓就是这样的感觉。今早上的惊鸿一瞥根本不够回味,更何况当时房间里的光线也不够明朗。枯叶也许是觉得这疤痕丑陋吓人,但展皓却觉得别有一番异样的美感。
呐,还有,你身上的伤疤,周围有没有刺青呢?
这样想着,展皓微微勾起了嘴唇。
·第四章·
待在展宅已经快半个月。这十多天,展皓只是让枯叶跟着他处理一些事情,顺便照顾那两只麻烦猫而已。
仔细想来,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可做。枯叶想起展皓把他从马厩里领出来的那个晚上,他说的是,我总有事情给你做。
想到这儿,枯叶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他说的事情,不过是跑跑腿、养养猫,再陪他喝喝茶。要比起来,也只是比以前的生活好了一点点而已。展皓这人悠闲,悠闲得得心应手、理所应当,连带着让他身边的人也觉得这状态天经地义。枯叶仔细回想一下,他到这里之后,心里那种无事可做的惶惑感居然好了很多。有时候他坐在房间前边儿的小院子里,看看花、看看猫儿,迷迷糊糊的,一个上午就打发了。
这时候展皓在做什么呢?通常是叫了手下产业的主管人到大堂里议事。说是议事,其实都是别人在说他在听。好几次枯叶在边儿上站着,见人家勤勤恳恳鞠躬尽瘁地给他汇报着最近酒楼或者银坊的经营情况,这家伙却半眯着眼睛斜靠在椅子里,不时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塞进嘴里。
等人家口干舌燥地说完了,这位爷才慢慢睁开眼睛,闲闲地笑一个,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就打发人走了。枯叶斜眼看一下他面无表情的脸,觉得无趣,转身又回东院去。
有天中饭,展皓正挑挑拣拣地吃着,突然间抬眼瞥了一下正闷头吃饭的枯叶,说:“从今往后,除了睡觉洗澡方便,我到哪儿,你就得跟到哪儿。”
枯叶抬头瞪他,展皓这回倒是没笑,只是挑着眼尾淡淡地看他:“你是我花钱请回来的护卫,居然过得比我还悠闲,没道理。”
一句话听得枯叶眼皮跳疼——展皓什么人他不知道么?当年大少爷那儿的极乐门功夫他可是练了个十成十,还需要哪门子的护卫?但既然人家老板这样说了,他跟着就跟着吧,反正闲暇的时间一大把。
反正也无事可做。
展家大宅的管家叫钟云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钟叔从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展天行,展皓经商的本事有一半是他教出来的。这个钟叔,用展皓的话来说就是,天生是在账本里摸爬滚打的命,一天不算上一回支出明细就浑身难受。
前儿曲潇连和闫鹏说的苏州府的酒楼被人诬陷的那事儿,展皓就差敏薇去叫了钟叔。钟云德听了,当下二话不说动身前往苏州。展家在苏州府有好些酒楼茶行,出海口那儿最好的一片养殖场也是展天行名下的。如果那片养殖场出事了,展家虽说不会元气大伤,可到底是有损名声信誉。
有些事情展皓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蜘蛛永远躲在暗处,静静注视着光线照得到和照不到的地方。它是不会在光天白日之下织网的,撒网布阵这种事,就是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他才会有一种操纵全局的快感。
一场淋漓的暴雨宣告了春天的结束。
第11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