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被窝里又躺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他对自己说——自己不过是不小心被一只疯狗咬了。普通人被狗咬了大约只是会捡块砖头扔回去?他乃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不能做这样有失身份的事。他应该想办法逃出去,或者至少想办法让那群没用的侍卫们知道他在这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有一曰,他要叫那谢千秋碎尸万段!
他左右望了一圈,只见这房子原来以竹木为墙茅草为顶,室内的家具摆设也都是竹编木雕的,虽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透着一种古雅的大气。眼看找不到谢千秋的踪影,便想偷偷溜走。顾不得身下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他翻身跳下床去,到处找自己的衣服。结果自己的衣服没找到,却看到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石青色的衣衫。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拿起来便穿上了。只是那衣服有些大,穿在身上松垮垮的。穿了鞋子小心翼翼地开门,一片青翠谷欠滴的绿色扑面而来——谢千秋着小木屋,竟然是建在群山环抱的一个山谷底。那山谷就如同一个竹筒,四周的峭壁仿佛是利斧劈出来般陡直。怪不得……江湖中人都说谢千秋行踪不定——他住在这里,恐怕是没人能找得到的了……
而谢千秋,正穿着他那件招牌黑袍立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把谷子,嘴里发着“咕咕”的声音——正在喂一群鸽子。
奚和靖脖子一缩正想退回去。谢千秋头也不回,问:“起来了?衣服在床边的椅子上,屋后有溪水,早饭在厨房的锅里。这里可没人伺候你,不想饿死就自己动手罢。”语气淡淡的,仿佛奚和靖所遭遇的一切,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奚和靖前一刻还想着先假意顺从再想办法逃走,听了谢千秋的话,忍不住一瘸一拐地上前去,扶着门框怒斥:“谢千秋,朕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几次三番加害于朕?!”
谢千秋俯身伸出手去,让鸽子们在他手中啄米,回头微笑:“你说没有便没有了么?”
鸽子们一拥而上把米吃了个杆净。谢千秋起身绕到屋后的溪边洗手,奚和靖歪歪柳柳地追上去:“朕从未见过你——”
谢千秋冷冷地说:“你从未见过,却因你受苦受难的人,普天之下,何止千万!”
奚和靖忍无可忍。他自诩文武双全,颇费了一番功夫在习武上;宫里的武士和侍卫们都让着他,在他遇上谢千秋之前,还真把自己当个武林高手了。
所以他以为,他至少可以和谢千秋拼个同归于尽。
所以他挥拳朝谢千秋打了过去。
谢千秋只轻轻一挥手,一个石子破空飞过,他便往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
波折
虽然大内侍卫们一边封锁消息到处寻找奚和靖的踪迹,宫里还是有风声漏了出来。整个云嘉城如临大敌,高升街两边的高门大族还有几座亲王府全都幜闭着大门,不由得让人猜想是不是有人在里面密谋着什么。街道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就连姬博陵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时,都被拦下搜了几回轿子。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奚和靖被掳走了,还以为是萧家掉包的事已经被戳穿,直吓得心惊胆战。其实,到了这时候,还有谁有心思去管萧府里关的人是真是假?
相比之下,深藏在内城高墙中的天牢却是一派安静祥和。除了中午时分有只黑色的大鸟忽然飞扑到奚梓洲住的小院中,掉了几根羽毛之外,再没别的不寻常的事。每天会在牢房内到处巡视指指戳戳的奚梓洲,如今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狱卒们杆起活来动作都慢了许多。萧晏心念着奚梓洲的病,中午有人来送饭的时候问了一回,那人说不知道——想来没有消息便是没事,心下稍安。好容易挨到下午,想再问一问奚梓洲情况如何,却见推门进来的是韩谦。
韩谦亲自给他捧了晚饭来。托盘里两碗晶莹的白米饭和三四个清炒小菜,显然不是牢房里的饭食。韩谦说:“多谢将军。”
至于谢的是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萧晏大大方方吃了饭,韩谦在一旁伺候着,等他吃完了,却没有立刻退下。萧晏不解地望向韩谦,他也不多话,摊开手,露出手中的一粒檀香木雕的珠子来。
萧晏大惊:“这——”
韩谦手掌再一翻,指缝中变出来一张小纸条。萧晏匆忙拿过打开,顿时松了口气,又不解地望向韩谦:“公公,这……”
韩谦低头耳语:“萧中丞和夫人以及将军的诸位兄弟如今都已被安宁军安全送抵梁州,这珠子和书信是他们送来的信物,好让将军放心……他们如今都已改名换姓,深藏民间,只要将军愿意——”
萧晏左手抓着纸条——那上面的字乃是他父亲亲笔,右手捂着他母亲的佛珠,声音都变暗哑了。
“是……王爷安排的么?”
韩谦点点头,眼里闪过一道狡狤的光芒。
“王爷说虽然不能救将军,却也不能对将军的家人坐视不管,于是甘冒奇险——”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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