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到勘合,必然和当官的有关系,谁又知道是谁的关系,又是谁家的亲眷门客幕僚?
周雨生是上也不能得罪,下也不能得罪,他和家人打趣,就算是一条狗挂着勘合到驿站,他都要当做爹一样伺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驿站的门子前来了灶房,驿站外已经有人到了。
周雨生连忙收拾了一下,然后奔到了驿站门前。
投宿龙泉驿的客人都要周雨生亲自接待,这是他这个驿长定下的规矩。
没办法,进了驿站就由驿站免费供应伙食,还可以换乘骡马,所以京师很多无赖还会购买甚至伪造勘合,来驿站蹭吃蹭喝。
遇到这种人,只有周雨生这个驿长才能拦住。
上一次周雨生生病,由其他驿卒去接待客人,就混进来一群的京师无赖,周雨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赶走。
驿站的各项用度都十分的紧张,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到了门口,周雨生见到了两个年轻的读书人。
看到两人是手持都察院的勘合,周雨生倒是确定他们是真的办事官人,将两人迎接到了驿站内。
周雨生见到的勘合,最多的是兵部颁发的,接下来就是都察院和其他九卿衙门。
此外还有一些地方上的督抚衙门,这些也都不能怠慢。
驿卒将两人的马牵到马厩,周雨生递上热茶,讨好的问道:
“两位官人今日要住宿吗?”
王任重开口说道:
“今日就不住了,我们坐会儿就继续赶路。”
听到两人不住宿,驿长周雨生又松了一口气,龙泉驿的客房紧张,这两人手持的可是都察院的勘合,那好歹也要腾出两间干净的房间出来,那又要费自己多少口舌。
就在这个时候,从住宿的房间那边走出来两个管事服饰的人,两人对着周雨生呵斥道:
“怎么洗漱的水还没送来!”
“来了来了!”
周雨生连忙去端水盆,将这两个管事伺候走了,王任重又将周雨生召到了身边。
“两位尊客有何吩咐?”
王任重说道:
“我们是山东道监察御史,你们这里有多少去往山东的勘合?将驿簿拿来我看看。”
王任重亮出了官印,这下子周雨生更加不敢怠慢,连忙亲自端来了驿簿。
勘合不仅仅是通行证,每一份勘合上还要记录起点和终点,沿途驿站还要盖印,本来是一次性的东西。
当然,现在的勘合已经被玩坏了,但是龙泉驿毕竟是京师附近的驿站,还是能挡掉一些明显违规的勘合。
所以周雨生这份驿簿记录还算是周全,将入住的客人的目的地都做了登记。
沈藻皱眉说道:
“这些都是去山东的?这么多?”
周雨生连忙说道:
“这些日子山东往来的人员多,还有不少新科进士去往山东赴任。”
沈藻说道:
“胡说!新科进士年前就启程了,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
被沈藻呵斥,周雨生连忙说道:
“钦差息怒,小老儿没有胡说,新官是年前就走了,但是他们的家眷仆役一般年后才会启程。”
沈藻又皱眉道:
“官员上任,吏部会发勘合,这些官员家眷又哪里来的勘合?”
周雨生连忙说道:
“都是官员家眷,又怎么会弄不到勘合,两位钦差刚刚看到的两人,就是年前赴任高密的沈县令的家人,他们都是拿着都察院的勘合。”
王任重和沈藻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高密县令,就是自己的同年沈思孝了。
虽然不知道沈思孝怎么得罪苏泽的,但是王任重和沈藻都知道苏泽对这位同年没有好感。
沈思孝的家眷仆役违规使用驿站,自己正好可以用他们来立威,彻底清扫山东道官员乱用勘合的问题!
王任重和沈藻立刻站起来,向着那两个管事的房间走去。
——
“苏兄!不好了!”
报馆也在正月十六开衙,苏泽刚刚清扫完自己的书桌,沈一贯就冲了进来。
“沈藻和王任重在龙泉驿被打了!”
苏泽惊讶的站起来,听沈一贯说完,苏泽脸色古怪的说道:
“我们这两位同年,没带人就直接去了?”
沈一贯也捂着脸说道:
“这两位同年初入官场,怕是那些话本小说看多了。”
苏泽和沈一贯都有些无语,罗万化却有些不解的问道:
“堂堂都察院的御史,竟然在驿站被几个仆役打了?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沈一贯都快要翻白眼了,他还是向罗万化说道:
“哎,一甫兄,你不会以为只要沈兄王兄亮明自己御史的身份,那些人就会跪在地上束手就擒吧?”
罗万化清澈的眼神看着沈一贯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一贯说道:
“怎么可能?那是话本和戏文里的桥段!这两位兄台也是运气好,龙泉驿是京郊的驿站,若是在更偏远一些的地方,怕是连人都要没了。”
“这!”
张位和王家屏也凑过来。
沈一贯说道:
“就算他们是御史,这荒郊野外的谁认这个啊?”
沈一贯也无奈的说道:
“那两位仁兄也是,既然去龙泉驿清查驿站,也不向大司宪要兵丁,就是自己带上几个帮闲撑撑场子也行啊,哪有孤身去的道理。”
苏泽看到罗万化还不理解,解释说道:
“成化年就有一位翰林丁忧回家,在驿站和一名千户争马,然后被活活打死。”
但是沈一贯说完这些,目光闪亮的看向苏泽,激动的说道:
“苏兄!现在就是上奏疏的好时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