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院首接过圣旨:“谢陛下,太后娘娘。”
*
皇京,贺相府。
小岁安正在浴桶里玩水,他光着小身子,用水瓢高高盛起水,又兴致勃勃地倒了回去。
“爹爹,瀑布。”
贺重锦正在亲自为他洗发,闻言笑了笑:“嗯,瀑布。”
小岁安又指了指桌上的皂角:“爹爹,泡泡,泡泡。”
贺重锦将一片皂角拿了过来,放在水中搓一搓,白色的泡泡漂浮在水面上,小岁安高兴的不得了。
孩子玩得开心。
浴桶之中溅起的水花溅到了青年的暗红衣衫上,贺重锦不气也不恼,用布缎沾湿了水,往贺岁安的肩膀和头上淋。
在小岁安还在襁褓里的时候,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贺重锦几乎抱着襁褓不离身。
他知道那些官员们在背地里笑自己身上的尿骚味儿,和羊奶的膻味儿,笑他一个男子带孩子,有损权臣的颜面。
但是,贺重锦不在乎,他希望小岁安如名字一样,岁岁平安的长大。
小男孩生得白白净净的,唇红齿白,一双瞳孔像黑曜石一般,玩水时嘴里还说着含糊不清的词。
“岁安生得好看。”
“爹爹。”小岁安一笑,露出白嫩的虎牙,“娘亲是蝴蝶仙女,爹爹是什么?也是蝴蝶吗?”
贺重锦微微启唇,又合上,他到底是无法将真相说出口,于是道:“爹爹不是蝴蝶,是普通人。”
“普通银?”小岁安想了想,“那,为什么他们都叫,爹爹,大人。”
贺重锦摸了摸小岁安的头:“因为爹爹是宰相,一朝官员,所以爹爹被人称呼为贺大人。”
“窄相?”(以上错别字都不是虫)
小岁安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爹爹每天都要去早朝,原来窄相都要去上朝。
“爹爹,娘亲在的时候,每天都要变蝴蝶给爹爹看吗?”
贺重锦的眼眸黯了下来:“除了蝴蝶,她喜欢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哇!”小岁安两眼放光,“读书。”
这是贺重锦第一次,对贺岁安说起了关于江缨的更多。
“她时常书卷不离手,诗集的每一页都有她的标注。”
“她弹得最好的琴曲,是阳春白雪,她画过最好的画,是墨竹,她性格恬静,极少发脾气。”
岁安听得两眼放光,此刻对娘亲充满了好奇:“爹爹......”
“安心洗澡。”贺重锦笑了笑,温声道,“洗完澡,爹爹画给你看。”
小岁安高兴地欢呼:“好好!”
圆月高悬,秋风习习。
院子里的小阁楼,小岁安坐在贺重锦的大腿上坐得稳稳的,一双满是童真的葡萄眼盯着桌案上铺开的宣纸。
贺重锦在画她。
画记忆里江缨的模样。
女子一身淡蓝色裙衫,一张姣好恬静的面容,脑后盘着小巧的发髻,用红色珠簪插入固定。
贺重锦的画技其实不如何,只不过之前总看江缨画,看着看着自己也掌握了些许门道,渐渐的,他原本那差强人意的画技提高了几分。
“爹爹。”小岁安抬头,“这就是我的娘亲吗?”
“嗯。”
小岁安歪着脑袋:“可是,好像不如爹爹漂酿,不像蝴蝶仙女。”
他见过陛下表叔叔宫中的曲娘娘,还以为娘亲会和曲娘娘一样好看。
谁知,贺重锦却摇了摇头:“岁安,人的美丑并非是这样看的。”
“嗯?听不懂。”
贺重锦垂下眼眸,在看向自己孩子的时候,眼底是无尽的温柔:“外表的美丑,身份的高低,性格的残缺......都不重要,只论善恶。”
他也曾轻贱过,猪狗不如过,那是什么样的滋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冰冷到毫无人味的寝宫,每日难以下咽的糟糠,
善恶这个两个词,对于三岁的小岁安来说,仍旧生僻。
贺重锦知晓他还不懂,于是摸了摸小岁安的头:“记住爹爹的话。”
“好,岁安,记住。”
“还有......”阴鸷在贺重锦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沉声开口,“万不得已时,不要让自己的手沾染鲜血。”